特寧紅

To Be Or Not To Be

【APH】神已死 | 英中心

* 2020新年放毒,一篇摸鱼变成了长达16k+的狗血剧,伤眼睛。

* 苏-->法-->西-->普-->米,洁癖勿入。



—— 欢迎光临,你们是这世上的光。


“他可真是凶暴,没半分教养,完全不受控制横冲直撞,我们只好让他吃点苦头,费了好大的劲才安分,真是一场灾难……,但这些都是值得的,看那双眼睛,上帝,我敢说从未看过如此美丽的颜色,那真是上天赠与的礼物,您该看看他当时的眼神多麽——,噢抱歉,抱歉,是的,我这就带您前往,就是这里,瞧,不吵不闹的多好,看起来就像是个天使,如果再温顺一点就好啦。”


他还小,过度清瘦丶肋骨突出,鞭笞和隐痛印在肤上,鼻翼至唇缘鲜血淋漓,表情木然,透出一股死气。


他们说你叫做亚瑟,男人说,孩子,你听过亚瑟王的故事吗? 


传说中的王与生俱来,被众人祝福,脏污泥淖与他无关,即使最终遭受背叛孤独而死,也从未离开圣谕的沐浴,是光明的孩子。 


牢笼里冷光斑驳,名叫亚瑟的男孩终於抬起头,唯一称得上人类的眼睛看不出悲欢喜乐,这个被血迹玷污的天使背脊折损,黑蝴蝶熨在胸膛,破碎的翅膀使他漂亮的一塌糊涂。


***

(1)

女人说凶狠的男人才有爱的价值,声名狼藉能使他们飞蛾扑火,亚瑟生性也许不算善良,对母亲的印象早在流亡时衰竭殆尽,对死亡与病痛也没有多大的感触,冠上柯克兰的姓氏後他有了新的认知,啧,恶臭的家族,少年的亚瑟会这样冷笑。柯克兰确实给了他一个新的人生,但这微光很快的就被名叫斯科特的人掐灭,他告诉他要怎样的人才能生存,在黑社会打滚,他说,你要学习对强大的人卑躬屈膝,对弱小的人施以颜色,要学习怎麽开枪丶怎麽用刀丶怎麽杀***人,大他十岁的苏格兰人初次见面就给他上了一课,甚至还来不及喊出哥哥,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就让他闭上了嘴巴。


“握紧你的拳头,小子。”


那可能是最热的一个夏天,亚瑟被打倒在地,天空就在斯科特身後,离得很远,热气熏腾下他连话都说不清,那时的他容易遭人欺负,身躯软烂的跟不上意志,年轻人揪住弟弟的前发。


欢迎来到我的梦魇,亚瑟。 




柯克兰家不需要一个讨喜的孩子,寓意不言而明,亚瑟聪明敏捷,教师们对他的表现也赞不绝口,这个成长让族长十分满意,他摸了摸亚瑟的头,将孩子领到了最大的书房,说,从今以後,没有人能限制你在这个家的进出,男人笑的和蔼,却丝毫没一丝对儿子的动容,即使知道情感缺陷的孩子最需亲情抚慰,他也从未牵过亚瑟的手,没有人知道那双眼睛背後在计量什麽。





若您是要培养一把利剑,斯科特发出一声嗤笑,我亲爱的父亲,那可能错了方向,柔软的丝绸和甜美的羊酪无法培养一个战士,若把他丢入贫脊的拾荒战区,恐怕连活个五分钟都是问题。



对方没有否定斯科特的语句,他已经把家徽纹在孩子的外袍。


你要相信自己的弟弟,斯科特,他又转向了亚瑟,说,亚瑟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

老头子倒是出乎意料的有毅力,眼光也很不错,花上大把时间金钱只为了培养一个能随时牺牲的棋子,斯科特握住亚瑟的手腕,逼迫他的剑尖指向靶人左心,谁会无缘无故将一个肮脏兔子打扮成贵族小少爷?


你喊过他父亲吗?


斯科特没有说话,掐着他肩窝的手指在刹那发了狠,亚瑟与他相比还是过度单薄,他的骨骼不够强壮丶肌肉不够结实,展开的身体强健柔韧,或许能够抵御有意为之的侵扰,却不足以让人感到害怕。


亚瑟,你肯定知道柯克兰家有多少敌人,我猜老头第一个想开刀的就是东边来的野蛮人,就这样把你送去波诺弗瓦家未免可惜,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凡是有脑子的人都会怀疑敌人送上的礼物,我猜他也给了你逃跑的计画,你总得在败露前离开——但能逃吗?敢和我们对阵的人都不是什麽好东西,那些家伙是会吃人的,当他们发现一切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老头子甚至没给安插的眼线告声,你会被毫不犹豫的丢弃,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没有活着的意义,他们会放过你吗?或许吧,或许会留下一条性命,毕竟这样的外貌直接杀掉太过浪费。斯科特将亚瑟固定在两臂之间,语带怜悯,有太多方法能让一个男孩生不如死。



亚瑟撞上了对方下巴,气喘吁吁地将手中剑柄丢到一旁,斯科特按着出血的伤口,笑容一派轻松,他说,要怎麽打破这盘死局?我亲爱的弟弟,父亲从未想让你长大成人。


从头到尾他都只想离的远远的,亚瑟指甲陷进掌心,手臂上的刮痕还冒着血珠,“你到底想说什麽。”





老人家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会走得很安详,斯科特和他保证,父亲想让工具物尽其用,我们也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亲情都是别人的一厢情愿,他抬起亚瑟的脸,叹了一口气,你有什麽更好的方法吗,亚瑟。


将目光放远,你能作为一颗棋子死去,也可以藉着我的手活下去,我们会做得更好——如果我当了掌权者,你能想像结局吗?


斯科特把亚瑟抱在怀里,声音很轻,父亲说过你是光明的孩子,柯克兰家天生适合说谎,亚瑟,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你必须打从心底的服从。


像一个忠诚的祭司跪在脚边,说出我的名字和姓氏,低下头,不要反抗。斯科特肯定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残忍。



从支配到索取,亚瑟没问过为什麽,斯科特的眼神很纯粹,他要他过来,解开扣子,抬起双腿,然後半跪在床边,用平淡的口气说,可能有点痛,这种随心所欲有一股报复的意味,斯科特很少放任自己的情感冲动行事,这种压抑在亚瑟身上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的弟弟被浇灌的很好,每一片肌肤至骨肉都饱满润泽,很适合做个被眷养的宠物,斯科特抚着他的腹部,没有克制自己的渴望,那里有因为训练产生的挫伤,因为他粗鲁的动作泛红,床上与训练室的温度截然不同,他想起刀入肉的触感,力道瞬间减去了七分,亚瑟睁大眼睛,他颤抖着被固定住,指尖碰上兄长的脸颊,他知道自己大概无法理解这种情感,却觉得无所谓。


他说,斯科特,如果需要,你也会牺牲自己的弟弟,是吧?


斯科特动作慢了下来,他压住亚瑟挣扎的手臂,低声笑了出来。


你果然是柯克兰家的孩子。


痛感从下肢蔓延而开,亚瑟没有闭上眼。


他不愿错过哥哥对他下达的赌誓。








(2)

提及弗朗西斯的一切并不引人入胜,毕竟波诺弗瓦有自己的名声,他们对外以风流倜傥着称,与矜持冷淡的柯克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尤其弗朗西斯,亚瑟不想让自己显得过於无礼,但那位男士——他刻意加强了语气——显然特别“出众”,淑女们眼中完美的男人,聪颖机智丶多情幽默,令人无法抗拒的外貌,简直“无可挑剔”。



他对弗朗西斯的态度完全凭藉第一印象,这与脱离事实的传闻毫无干系。法国人扣动窗棂,然後将胳膊枕在胸前,说,喜欢这个小屋子吗?亚瑟,有阳光有花园,还有自由,比你原本的家好太多了,是不是?


没有人能比弗朗西斯更了解亚瑟,他的语气丶表情丶神态,还有充满不可置信的瞪视,他轻巧地从窗户翻了进去,别这样看我,我不是你哥哥。 他带着苹果和曲奇饼,一副要闲话家常的样子,他说,哎,你是不是不爱讲话,也是,柯克兰家的人习惯把话憋到死。他发出了一声轻笑,然後朝亚瑟招手,你喜欢什麽?除了书本还有格斗,我是说其他东西,比如美食丶音乐丶还是女孩子?


亚瑟摇摇头,他离对方永远五步的距离,弗朗西斯也不气馁,只是仰天长叹,哎,要打破小少爷的防线太难了,你就那麽讨厌我?还是说,你怕我?


他把垂在肩头的落发扎成了小马尾,微笑的说,我们两家的关系也许能好转,对不对? 


弗朗西斯,亚瑟终於开了口,面无表情,你下次能从门走进来吗?


好的,小少爷。


亚瑟确实不爱和弗朗西斯说话,不喜欢他太直接的揣测,他总是问,亚瑟,你今天开心吗?看似关怀却带着深意。


亚瑟说,看见你就不开心,然後挑起了眉,你上次带的布丁还有吗?


弗朗西斯说,喊我亲爱的,我就让小少爷尝点甜头。


亚瑟说,你还是滚吧。


弗朗西斯知道亚瑟会喜欢什麽,他让人在前廊放了几盆蔷薇,还在房间放了把小提,他喜欢亚瑟愣住的神色,那很新鲜丶也很诱人,弗朗西斯将弓拿在手上,笑咪咪的问,亚瑟想唱歌吗?


他节节败退,弗朗西斯说再怎麽冷的心总有一天会被捂热,他握住亚瑟的手,说小少爷的温度真不像人类。



弗朗西斯甚至不需敲门就能走进他的房间,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天天缩减,亚瑟惊觉时对方已经坐在床板上,咿呀的声音让他错愕,弗朗西斯嘟囔着或许该换个更坚固的木架子,然後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对方不安好心,满怀鬼胎,他想从那双蓝紫色的漂亮眼睛瞅出个端倪,却被对方抓住了把柄,弗朗西斯板起脸的样子让人生畏,亦真亦假的问,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亚瑟嗤笑,说,你也就只有拉琴的时候不惹人厌。


弗朗西斯伤心的说,好狠的告白,然後笑着跩住他腰际,问,你是怕被掌控了呢,还是怕失控了呢?


他让他安排自己的时间,也偷偷在夜色升起时带他外出,他将过大的帽兜批在亚瑟身上,然後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谁会想到柯克兰与波诺弗瓦能这样和平共处,毕竟我们坑了彼此多少人命?他不避讳地调侃市井趣闻,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其实我都佩服他们的毅力。


他在有人接近时把亚瑟揽进了小巷,拉起他的外衣,大有保护者的姿态,声音很低,嘘,小少爷可不能被发现,他在他耳边说话,距离过近,他坏心眼的碰了碰,然後摀住正欲咒骂的嘴巴。


亚瑟不讨厌这样的生活,这安逸的想法极具侵蚀性,他喜欢仰起头就看得到的蓝天,还有屋外永不停歇的水池,他分不清弗朗西斯有多少真心的成分,却不影响本质的改变,他对人产生了情绪,然後产生困惑,他开始思考,关於一个人丶关於未来,夏天不再让人难以忍受,他赤脚踩进水底,丝毫不在意被打湿的衣服,弗朗西斯担心他着凉,看着被溅湿的上衣颇有微词。


亚瑟拉过他的衣襟,粗鲁丶却毫无芥蒂,弗朗西斯,闭上眼,你听。


法国人看着他露出的笑容,点点头。


今年的花开的比往年都来得娇艳。



春天的泉水甜美清澈,但再怎麽闪辉动人也比不上——句尾隐匿在细碎的风声,弗朗西斯玩起了调情的把戏,笑意也许真真假假,情不自禁却很温柔,亚瑟的肌肤比他见过的白瓷还细致,说着说着他就伸出手,看,一掐就红,是鲜艳的颜色。


他踩着两人的影子和男人接吻,说不清这突然的冲动有无脱离常理,他让他吻他沾满水气的胛骨,然後在月光下描绘自己的眉眼。


眼眶里的弗朗西斯定格在解开衬衫的画面,他碰了点酒,弄丢了颗袖扣,亚瑟蹲下身正要摸索却被一把扯过,没有人在意这个,弗朗西斯把脸颊埋在他後颈,闷笑的声音不太清醒,我要亚瑟乖乖的,待在这里。


一切都往更好丶或更糟的方向发展,弗朗西斯说了很多话,亲吻时口齿不清,他抱着他的样子有点用力,简直怕失去了的模样。亚瑟被用的有些痒丶又有些发热,他扣着他的指头,说,也许我也可以喝点——一点点……。沈浸在性**爱让他甚至没有压抑呻**吟。


那声音让我心神不宁,弗朗西斯说。




***


没有人在意他的年龄,每个人都急迫的想让男孩成为少年,还不够,他们说,你需要再成熟一点丶需要再更坚强一点,继续成长,成长到足以迎接更严苛的考验。



如果不是任务来得太快,他或许还能继续待在假想天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谈一般的恋爱,这其实不难,是不是?弗朗西斯拿着斯科特交代的信件,简单的几行字和嘱咐:别忘记自己是谁,活着。




你哥哥要我给他情报,弗朗西斯说,目标是我的合作夥伴,手里握着好几张让人垂涎的地产交易,杀了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接管,他还是个以折磨人为乐的贵族老爷,养了一窝子的漂亮孩子,夜夜笙歌,我们不应该给他太痛快的死法,你说呢?


这场谋杀只是计画的一小部分,亚瑟强迫自己想下去,他能得到一些分成,这是他第一次的参与,那些前置作业丶装备丶战力分布,还有可调遣的人手,麻烦而琐碎,他的思绪飘荡,突然想起了那些孩子最终的去处,弗朗西斯听了露出难过的表情,亚瑟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好笑。


他说,那些孩子会去哪里?


噢,小少爷,弗朗西斯又露出那样的微笑,并不是每个人都该被拯救。


有些孩子根本不希望被生下来。


弗朗西斯是在陈述事实,平和丶冷静,恻隐之心表现的很婉转,他说,命运是严苛的,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他们还没生下来就被判了刑,你能祈求甚麽?


喔对的,是这样没错,对这些不愁吃穿的少爷们而言,那些被剥夺的生命丶被饥苦和疾病压迫的生命,让人难过丶怜悯,让人同情,却是晃眼云烟的一角,不值得一提,他们当然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当然也不配活下去。


於是亚瑟有了自己的声音,他从太过甜美的小屋子走了出来,笑着说,也是,毕竟自私一点才能活着。


弗朗西斯说,我无法改变你的想法。


我突然很好奇,斯科特把我交过来,你把我藏在这里,你们在玩什麽?


弗朗西斯面色不改,是斯科特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还是你真的这麽天真?


弗朗西斯说,人要直视自己的野性,被遗弃的孩子不该相信世界温良。


所以你一直诱导我,亚瑟说。



如果你这麽认为也无可厚非,我们都身处漩涡中心,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现在我们毕竟站在同一条线,完成任务後我们可以再讨论——或许。


亚瑟後退了一步,他怎麽可能对他们的利用毫无察觉。


弗朗西斯的喜欢或许带着别的动机,但情感不容质疑,他能轻易将爱和现实区隔而开,亚瑟毕竟还不够成熟。


我不会愚蠢到认为自己能够左右你们,但既然他把我当成筹码交到你手上,而你应该也给他弄了些麻烦,那我想,我可以合理要求一些补偿。


弗朗西斯笑了出来,问,对我?还是对你哥?


对你,他的男孩真的长大了,没有露出被抛弃的表情丶也很快地从平息了情绪,他不再一声不吭的任人摆布。


这真是糟糕。


任务结束後我要离开这里,一个月,要怎麽向柯克兰家编谎是你的事,这期间我不想要任何人的干涉。


让亚瑟柯克兰消失,一个月。


弗朗西斯露出苦笑,这太难了。


斯科特不说,还有很多人丶很多敌人,他顿了一下,如果被发现孤身一人,你知道会有多少麻烦吗?


如果我自己解决不了,那我认了。


亚瑟说,弗朗西斯,你没有那麽爱我,你乐於给柯克兰家出些难题,我现在给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更何况,我们都知道你会不会真的把我放走。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除非你也遇上了麻烦——。



太过聪明真的不是好事,弗朗西斯叹了口气,好吧,亲爱的。


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愿意再多给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麽?


花枯萎了,小屋的杯盘没了,所有生活的痕迹会消失的十分彻底。


亚瑟抓住他探在腰身的手指,舔了舔嘴唇,笑的太过烂漫。



给我钱吧,弗朗西斯。


一次上床一袋金币,你仔细算算,我们做几次了?




(3) 


亚瑟化名奥利亚,脸扎扎实实的掩在帽檐底,阴影下的轮廓仍旧惹人注目。


甩开所有的滋味太让人上瘾,不用背负姓氏的感觉始料未及,这种随时会付出代价的危险让他得以呼吸,外头的空气污浊丶混乱丶却让他感到幸福美满,这里有跟他一样的人,他们用希冀的眼光看着他,说他拥有拯救自我的能力,亚瑟简直无法想像以前的自己是怎样活着,他真爱惨了这样的刺激。他不再隐藏呐喊,他吼着,来吧,我的军队,我的王国,他敲响钟鼓,喊起口号,跟着我,让那些人听清你们声音。他的袖口镀上了黑金的边圈,宽垮的袍子里系着一把从未出鞘的短刀,他和跟随的人说,不要轻易的动用武力,你们是文明人,知道如何解决纷争。奥利亚的形容焕发,英俊的面容吸引了不少信徒,他们自称跟随一个传奇,他一个眼神就能让恶人臣服,是天生的领袖,还有了专属的暗号。


你们不能无视他们的傲慢和唾弃,亚瑟说,人无法对仇恨和厌恶置之不理,那只会让小人气焰高涨。


他们总该见识见识我们的手段,群众举杯大笑,然後用着年轻的口吻高谈阔论,奥利亚骂他们Vulgar,语气轻佻,转头让酒保再给他们开一轮一九八九。


这里多少是失去屏障的流民,有的不过十七十八,有的已经学会忧愁,在白天就开始唱歌,大部分的曲调慷慨激昂,聆听的人们双眼沈静,有时候语言无法表达任何东西。


我们被人盯上了,那天晚上有人留了话:有人质疑你的作为,奥利亚,他们特意造谣,让你名誉受损,说你来历不明,你的名字还有你的背景让人不安,小心天明的时刻,有人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我们不确定他的目的。


不请自来的人叫做安东尼奥,他声称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尤其是这个领导者人,他眼珠子转了一圈,最终定在金发青年身上,你们的王国让人啼笑皆非,是怎样的绝望才会让人相信这麽一个——他用漂亮宝贝去称呼他,然後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世上总有人乐於看人痛苦,亚瑟许久没与人动手,他把他的同伴们驱散而开,用平静的语气说这个人有备而来,他是个混帐,是个该被千刀万剐的恶人,但我们不能像他们一样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奥利亚对他的王国下达指令,放下你们的武器,把看热闹的民众赶走。


夜幕时分他不跟人谈政**治,也不争论理想,他只想免去这个太快来到的麻烦。


你甚至对他们没用上真名,安东尼奥说。


亚瑟回答,每个人都知道那只是个代号。


他仍然看出了眼前男人的恶意,无论肢体和眼神,目的都很明显。你是谁?亚瑟问他,男人歪着头彷佛听了什麽笑话,你听过卡里埃多吗?我的殿下,亚瑟柯克兰。


安东尼奥是个疯子,卡里埃多.费尔南德斯,亚瑟不知道这个姓氏到底犯了多少罪。西班牙人说他发了誓,如果对象是亚瑟,那我更乐於亲自上战,他要拿走他的灵魂丶他的眼睛和心脏,然後装进自己的藏宝箱。亚瑟说他疯了,安东尼奥只是将他脸颊扳向自己,我们天主教徒绝对坦承。


亚瑟问,柯克兰对你们这些家族有多大的吸引力?


安东尼奥认为这个问题十分有趣,他说,一场灾难,而你是亚瑟,对我而言就成了一只怪物。


亚瑟很早就不再因为言语而愤怒,他说,那也是被你们这些人造就的怪物。


安东尼奥露出微笑,现在我知道,你比我想像的还厉害许多,你很狡猾,让你身後的人措手不及,你的名声流传而开,很快的,城里就会有人贴出你的悬赏令,他们没有阻止代表对你的行为不予苟同。


这个小小的惩戒好像不算什麽,但你肯定知道哪里最危险?


可我喜欢不平静的日子,亚瑟似乎有些自豪,他递上自己的手,对安东尼奥说。


你教我跳舞,我就考虑和你谈价码。


交叠处的肌肤滚烫,安东尼奥的背部伤痕嶙峋,摸上去粗糙而厚实,亚瑟惊於他的过往,却选择闭口不言。


你能给我什麽,安东尼奥? 他听他的歌声,质疑里头的快乐,安东尼奥把他拉了过去,虹膜里一片灼人,我可以给你很多。


但不包括选择的权利——亚瑟知道自己应该要有警觉性,这个性豁达的南欧人无比忠诚,他浪漫丶富有情调,同时也乐於在杀戳中寻找情趣。


安东尼奥的留下让他的生活起了变化,他们走的太近,流言以讹传讹,人们来来去去,相信的选择追随,怀疑的选择离开,他们说这就是命运,然後再也没出现在他眼前。


人心动摇,安东尼奥笑了一声,你要怎麽办?


亚瑟避而不答,问他,你究竟为了什麽而来。


安东尼奥说,他可是个喜欢怪物的男人,会为了什麽而来?


亚瑟说,那你觉得我又为什麽让你留下。


我在找一些乐子,你可以认为我是个流氓,我无所谓,你是个养子,柯克兰家可不是你的恩人,你有你的未来,也在寻找机会,如果可以,我们不需要成为敌人,前提是你放弃身为柯克兰的骄傲,奥利亚。他刻意念出他的化名,戏谑的手指带着热度,在他腰上游移,或者丶如果丶你爱上了我。撇开姓氏他们可以是一对恋人,亚瑟假装若无其事的和他谈情说爱,乾柴碰上烈火,会一触即发的可不只是爱情。


能得到这个机会,我可真是荣幸。


安东尼奥没有心,论起心狠手辣他绝对数一数二。


他就躺在亚瑟旁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和他说人说事,他叫他奥利亚时的感情远没有叫亚瑟来的浓烈,他会和他说哪些或许是叛徒丶哪些是隐藏的祸患,哪些才是真正死心踏地的跟随者,最终问亚瑟,你为什麽要离开家族?


因为我想试试看?


试什麽?


安东尼奥明知故问,亚瑟为自己的动摇感到愤怒。


他发现警告都是真的,这个赌注会让人倾家荡产,留下一个罪魁祸首是真正的错误,在他想利用安东尼奥反制敌人时就出了错,亚瑟需要一个开战的理由,他质问的开端参杂了个人情绪,安东尼奥头一次蹙起了眉头。



这场不经意的叫嚣不可收拾,亚瑟把唱过情歌的吉他拿了起来,铁钉突出的边缘翘了尾,不需使劲就能让人头破血流,他说,把我当傻子的人都该死。


你不会想这麽做的,安东尼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小刀,他扣着亚瑟的脖颈,按压时都能感受到血液的跳动,我讨厌与人交涉,因为这很麻烦又耗费时间,他用眼神示意对方把手上的吉他放下,像在哄一个闹别扭的情人。


亲爱的,你知道我有机会继续为你唱情歌——安东尼奥从没打算伤了他,但还是失了力道,亚瑟感受到被划开的伤口刺痛,他暂时停止了动作。


安东尼奥是个十足的混帐,他说,你真的杀不了我。


他让亚瑟想起一些人,撸走自己的商贾丶伸出手的柯克兰男人丶要求他效忠的斯科特和循循善诱的弗朗西斯,从某种意义上他们都扭转了他的人生,然後让他陷入一个更糟糕的境地——他努力思考後得到让人不愉快的答案。一个来者不拒的孩子,随便给点甜头就蒙蒙懂懂的跟上去,然後他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太渺小,他有脑袋丶有皮囊丶值得驯服。现在他凝视着安东尼奥,对方眼底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任何影子,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身上窥得自己的秘密。


亚瑟说,我其实很怕冷,你有办法吗?


安东尼奥笑出声,他怎会听不懂意思。


玩过博弈吗,亚瑟?


让我们开一个赌局。


你的成功与否对我而言各有好坏,意图摧毁你的肇事者另有他人,我承认我出了点助力,但不可否认的,我喜欢你,所以如果你赢了,我会让他们罢手。


这个拉锯战不用枪不用刀,前一秒卡里埃多还将十字架放到唇边,虔诚地叙述认同与爱情,下秒就阻去了他的道路,酒精驱使下几乎依靠本能动作,他渐渐落了下风,并且开始犹豫,来来往往越发後退,亚瑟承受着安东尼奥捉弄般的战斗方式,他开始感受到疲惫,肉体被解放的快感转瞬而逝,拳脚也变得虚浮凌乱。



卡里埃多不说可能也不谈未来,他怕是知道禁地伤人伤己,不可触碰。


亚瑟最後打伤了对方一只眼睛,同时也让自己被对方压在身下无法动弹。安东尼奥用剩下的瞳孔看向俘虏,他不甘愿也不愿意臣服,指控的眼神十分伤人,他想不到对方有什麽恨的理由,但这同时也惹人怜惜。



我想我还是得做该做的事,放心,我不会杀了你,我的殿下,我会很温柔。



奥利亚失去了屏障,安东尼奥赢了,他的侵**犯没有预警,化不开的吻痕叠在印记上,痛苦丶残忍,这该死的悸动,安东尼奥觉得自己即将在亚瑟体内融化,他喊着亚瑟的名字,然後把姓氏按在鼻腔,他还是喜欢听少年说爱的声音,稚嫩的喉头和泛红的眼角都能让他心软,他们可以有很多结局,却偏偏选择了这种,安东尼奥捏过亚瑟的下巴,让他确确实实的看着自己,对,安东尼奥想,乾脆就这样,把这个少年永远地留在这里。

  


安东尼奥对他说,如果可以,我们会在温暖的早晨苏醒,我会为你准备早餐,新鲜的柳橙汁和你喜欢的炒蛋,一小块起司和牛奶面包,泡好茶,你会对我说我爱你,我们平平凡凡,普普通通——,话没有出口,因为亚瑟已经闭上眼。


温度让他们都在颤抖,心脏跳突,而接吻的嘴早该沈默,故事早该结束。

 




(4) 


如果全世界的星星相连,夜就不会那麽黑。亚瑟走过数不清的道路,他咬着牙,用瘸了的腿和不再发力的手支撑着自己,最终停在一片荒园。


这是座城市墓园,路过的旅人跟他说,里面有贝壳丶航船和锚,是上世纪留下的遗骸,载着死去的灵魂,漂向大海。


终点是哪里?亚瑟这麽问,却没有得到回应,旅人不是先知,他摇着头,说只有睡着了的人才会知道。


水手的孩子感到讽刺,大地的孩子却无比憧憬,透过百年的尸体堆窥探曾经的世界,那边的颜色不只黑与白,他可以听到海浪,感受细沙,很单纯,不用努力的梦不算是好梦,但已经足够了,亚瑟抬了抬已然酸麻的小腿,或许我就该待在这里。


安东尼奥铲除了奥利亚建立的一切,他说到做到,没留任何馀地——但都无所谓了,他们会有了结的时候,是未来的某一天,总有一个人会被埋葬,如果可以,亚瑟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这是他脱离斯科特掌控的第二十五天,弗朗西斯承诺他的自由还剩五天,他离开安东尼奥的第二天,和男人斗殴的伤口都没处理,亚瑟却没有痛的感觉,或许坏死了,也或许已经麻木,有意志的做一件事真的麻烦许多,他逃开一个一个的网,才发现似乎没有出口,什麽都还没付出就失去。


亚瑟想起书上的那句话:我要一个属於自己的人生,要活得光明磊落。



“这伤口是谁造成的?”,带着狼头骨的男人打断了他漫无边际的思绪,发出咯咯的笑声,他的披风上画着血红色的十字架,鸟落在肩头。


下雪了。


从罗马尼亚发迹的教派说自己其实是邪恶的化身,亚瑟得知道每个主动找上门来的人都别有用心,为上帝背书的人通常存心不良,他已经从安东尼奥那领教了一回,他刚从他手里逃脱,就遇上这个兽头人身的男人,意识模糊间亚瑟以为自己已经濒死。


有个年轻人组织了新兴势力,不到一个月却被安东尼奥那家伙彻底了结,我有那麽幸运吗?


狼头人自言自语的说,才记起了要自我介绍。


“我是基尔伯特贝十米特”,雪花落在他灰黑的狼骨,一双罕见的红眼睛不怀好意。


他说,他是这个世界残存了的骑士。





他妈的,去你的上帝,这是剧痛来袭前亚瑟最後的念头。


***





对於基尔伯特而言亚瑟首先是一具容不得拒绝的身躯,其次才是一个组织的领袖——这是一场过於美丽的邂逅不是吗?德国人实事求是,不装腔作势也不隐藏目的,要怪就得怪他们相遇的情景,遇难的小王子遇上了他的骑士——基尔伯特说,这听起来很浪漫吧,我是来拯救你的。


你好吵。


Yes, your Highness,你需要换药吗?




基尔伯特比起任何人都更像是只野兽,亚瑟认为那个狼头骨才是贝食米特的灵魂,少了它的基尔伯特是缺少了什麽,对方嘲弄说你让我听起来像个恶魔丶或是个禽兽,他补充说明,反正不是什麽好东西。


亚瑟笑了出来,你也没反驳。


他的疗伤过程不超过七天,期间基尔伯特乐死不疲的跑到他房间,美其名是病徵观察,实则对那些暧昧的伤处感到兴致盎然。


你就没有点别的事情吗?亚瑟咬着绷带问。


你这样很性感,基尔伯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然後比出一个开枪的手势,什麽时候陪我去练靶?


为什麽?


眼中有光的人,技术不会太差。


亚瑟惊讶於他的决断,话语迟疑。


怎麽样?有兴趣和我合作吗?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麽。亚瑟发现他已经习惯这样的对话。

 

基尔伯特耸耸肩,说,什麽都可以,我看上的人不会让我失望。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自大?亚瑟呼出一口气。


那有没有人说过你太冷漠?基尔伯特学着他的语气,也呼出了一口气。


亚瑟,不要以为我是在同情,同情是对朋友最严重的侮辱。



基尔伯特告诉他,听我说,亚瑟,失败一次不算什麽,不用顾忌,你不需要迎合外界对你的期许,睚眦必报是无可比拟的优点,我们重头来过,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这次你拥有我的军队丶我会帮你,他们说你是这世界的光,这是标准的绑架信念,我们都知道什麽人死得最惨,抛弃这些无用的东西,你不需要高尚丶也不需要当个好人,你姓柯克兰,以毫无人性的训练闻名欧洲,没有人怀疑他们培养出来的人才,良心不会让你活更久,你想想,你可以比任何人都狠,我知道你的枪法精准,也知道你熟知人体每个致命的部位。


多少年前的人们就习惯鲜血成河,基尔捧着他的脸颊,说,别让他人践踏你的自尊。


他蛊惑他不是每个人都向往和平,然後再用哀叹的口吻谈斗争和反动。


天堂地狱我都去过了,那里什麽都没有,恶魔在耳边说,神已死,我的殿下。


基尔伯特的野心展露无遗,他要亚瑟抛弃光明,投向他的怀抱,告诉他,如果你过於执着,只会越陷越深。


做点尝试无可厚非,我们要创造的是崭新的世界。





亚瑟问他有什麽计画,基尔伯特在地图上标出几个红色区域,注记写着A.A。


什麽意思,亚瑟问。


我把他称为死亡竞赛。旗帜上是巨大的翅膀,雄鹰的眼神锐利,所见之处皆被视为猎物。


每个人都是敌人,基尔说,你知道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联手了吗?


噢,亚瑟表示他何必关心。


他们代表右派势力,基尔说,追随你的人都以为亚瑟柯克兰真的死了,他们的悲痛十分具有渲染力,让整个社会都不得不将关注点指向老派贵族,这也是不得不,他们得镇压这场由你带起的势头,混乱让天秤开始倾斜了。


你哥哥表面气得牙痒痒,柯克兰家以牺牲者的姿态发起了革命,谁都知道他背地里笑得比谁都大声,我弟弟和他交手了几次,他拦截了我们在克十米雅的运货通道。



只是,亲爱的亚瑟,基尔伯特的笑容十分邪恶,你要站在哪边?



说话就说话,不要咬我,亚瑟用力推开他,横着眉毛,你真把自己当狼吗?


我是在亲你,基尔伯特有些委屈,然後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说我是野兽吗?


亚瑟不明所以,所以你还能把我吃了吗?


你害怕了吗,他们说我是头溅血就兴奋的狼,德国人的喉头震动,然後听到对方冷声驳斥:那还请别他当食物。


他喜欢亚瑟口是心非的神情,即使那太过尖酸刻薄。


这头狼笑的时候有血的气味,简直是要把他拆解入腹,他说,我可是食肉性动物。


他吻他时总会用上牙齿,久而久之亚瑟也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他不再说基尔凶残粗暴,开始迎合这样的生活姿态,甚至沈浸其中,他清楚的感受到内心一部分的情感被取代了,或许是阳光丶或许是他仅剩的爱,雪天里的基尔抱住他,野兽又如何?牠的血液温热丶让人流泪,亚瑟知道自己没有放开他的手,他抓住他的样子像溺水的孩子,他不需要祈祷丶也不需要保护,他让基尔的獠牙刺穿了脖颈,一遍又一遍。


我相信诅咒,他说,比所有祷告都来的悦耳。


基尔伯特拉着他的手去了处刑场,第一次他搭着他的肩,第二次他在他身後,第三次他让他独自一人。


你会爱上这样的滋味的,冰冷的木制标靶成了会喷溅组织脏器的肉体,差别只在於是否会弄脏了衣服,他动作快到死人的眼神都捕捉不及,很好的避开了恶梦的开端,基尔伯特总在他回家的路上等着,他抹过亚瑟脸上的血迹,然後在嘴角啃咬,说如果有人让你嘴唇带血,那只能是我。



亚瑟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基尔伯特是他的王,亚瑟是顺从他的权杖,他在他身旁时总是心情愉悦。


你建造了自己的城堡吗?

 

我以为只有小孩子才会做梦,看来我的国王还没长大,是个爱做梦的小王子。


寒风钻进衣领,基尔伯特看了他身上的衣服,用眼神询问,你不冷吗?

 

 我怕冷,亚瑟说,我试图跟别人说过——但。

 

我何必知道,基尔伯特大笑出声,随手把脱下的外套丢到亚瑟身上,有点警告的意味,别跟我提其他男人,亚瑟。


惊醒後亚瑟就是一拳打在隔壁的男人,基尔伯特疼的莫名其妙,他还没问出口,就听到亚瑟用震惊的口气说,你连在梦里也要奴役我?



他们选择在夜晚出手,白天的基尔伯特继续扮演在贝十米特家运筹帷幄的掌权者——就像一场公开不得的禁忌讳事。渐渐的也有了传闻,两个没有心的杀手,他们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出没,每次都是出双入对,每次都有恶肥老头要提心吊胆,有人看到他们在血泊中接吻,这样的爱情吊诡又浪漫,以一种荒唐的形式在市井传播。


基尔说,你满意吗?


亚瑟说,我只想问,这是不是你让人去随口胡诌的?


基尔说,不好吗?毕竟没有骑士的对象会是小王子,难不成你要当公主?


亚瑟说,你可以闭嘴了。




***

城堡丶骑士丶和完美的结局,他几乎可以看到斯科特讽刺的笑容,快醒醒吧,我亲爱的弟弟,这怎麽够呢?你的故事会更精彩。



柯克兰家的漆印是紫金的颜色,到底怎样的油彩才能够衬托这家族的辉煌成就。


合作关系自然而然的终结,亚瑟几乎可以得出一场场闹剧的规律,不禁要为这一连串的编排鼓掌叫好。



基尔伯特拎着信封,表情匪夷所思,他問,理由?


需要理由?亚瑟说,他冰冷的视线让基尔浑身沸腾。


野兽毕竟是野兽,思想不共通,情感原始,但他毕竟没有违背誓言,没动过手脚丶也未干涉他的一举一动,和斯科特的互通有无很可耻,但亚瑟没有立场比手画脚,只能说这场柯克兰内部的较量始料未及,基尔对他的小国王龇笑,意有所图,他说,你的表现已经超乎预期。


你可以选择继续待在我的城堡,但我知道你不会,狼头人身的野兽再也不掩饰自己的原型,他凝视着他,好像很孤独。


怎麽能?城堡已经成了废墟,亚瑟想起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基尔伯特问他,伤口是谁造成的。


他的骑士将爱情折叠成生命的样子,然後说不值得留恋,他其实还是说谎了。


白狼说,受辱的骑士总会要求决斗,即使我认为这只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离别,但不会拒绝你的请求,你要赌上你的荣誉吗?基尔伯特微笑的把十字架递到他手上,恶魔作证,你要堵上你的性命吗,亚瑟。


被吃掉的子棋触目惊心,基尔伯特每步都下得精准到位,狠绝的让亚瑟哑口无言,现在他摊开双手,一脸惋惜的触碰他的殿下,然後用胜券在握的口气说,你服输吗?还要来一场吗?我们讲求的就是公平公正,不要太逞强啊。嘴脸让人咬牙切齿。


很多影子开始重叠,亚瑟这次搂紧的是情人的头颅,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想做很多事,但出现了很多错误,我从没想过要拯救任何人,受害者丶孩子丶任何弱者丶或这个社会,我也从未想过要报复,你说的没错,我应该再狠一点,比所有遇到的人更狠,我受够了一败涂地。


如果你希望,我们可以用点更激进的手段,再来一局,这次我们都不留後路。

恶魔说,野兽的血是冬天的蓝色,温度远高於人体,一不小心柔软的心脏就会被焚烧殆尽,多麽脆弱的生物啊,真让人悲伤。


曾经的骑士被夺去勋章,他跳上宝殿,剑尖直指该呵护的小王子。


“可以呀,” 柯克兰朝他竖起中指,他说,“你最好言出必行。“



再残忍一点好了,如果让他无法承受得死去就更好了。



-- 尾声。

My boy,

 

Hold your ground.

 

Do your things.

 

Close your eyes.

 

You know you all got what it takes.


他们为彼此敬杯,知道和平已经到了尽头。

 

 


亚瑟柯克兰和阿尔弗雷德本该没有交集。


他是个光明的孩子,在七月的夏季里丶在乾净晴朗的天空下,星星连缀成河,最闪耀的蓝白光芒做成了的眼睛,倒三角钩子延伸出去的,一个孩子的璨砺无瑕的完好心脏。


阿尔弗雷德是被祝福的孩子。


这点毋庸置疑。




如果是坏人,那先是眼睛丶再是脖颈丶然後是脊椎骨,最後才是脑袋,如果是好人,那直接瞄准左胸,阿尔说,众生平等都是骗人的幌子,是怎样的人才会需要这个谎言粉饰太平。


亚瑟翻了个白眼,说,思想贫脊的人。


阿尔说,他们需要一个英雄。


亚瑟说,怎麽?现在你想要扮演英雄的角色了吗?


阿尔说,这是个好主意。


亚瑟露出微笑,但我只需要你在时间内完成任务。


阿尔回答,这不够,亚瑟,这不够。

 

亚瑟说,你意见很多,不如自己当老板?


阿尔挠了挠头,说,我会认真考虑的,是说今天晚餐可以吃牛排吗?



一开始只是一场游戏,再来是手勾手的秘密,秘密是孩子玩的把戏,阿尔想,他到底该不该逃跑?


他的右手还包着白布条,被炸弹碎片擦伤的刮痕不深,却恰巧卡在了虎口的位置,你该回家了,小朋友,他看到敌人的口型,然後面无表情的扣了板机,他对於大多数人就是白纸一张,那时还不明白活跃於明暗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也没意识到这是一场不公的交易,满心都是即将展开的冒险。写上了名字,他想,我就开启了一场冒险。

——像个英雄一样。



亚瑟挖苦他,说他什麽时候才能不把这些可笑的字眼挂在嘴边,要知道当个英雄可比人们想的简单许多,真心?勇气?品德?不不不,英雄只需要让人们相信他是英雄,所以这跟造神运动有什麽不同?


不能随意反驳上司的话,这会让你饭碗不保,但他们现在并非处於工作场合,这让阿尔有了理由。他振振有词地说,这和所谓的神可不一样,亚瑟你太古板了,别总是把神啊上帝啊挂在嘴边,这才是最虚伪的东西。



阿尔开始说起了比喻,比如位处海中心的陆地,远古的冰霜与熔火丶睡在地心深处的神兽。你看,他们长得奇形怪状,永远符合那时人们对“崇敬”的定义,他振振有词地说,神话造就宗教丶宗教造就信仰,然後就有了律条,那是人类为了制裁彼此所写下的经书。

 


我有让你说话吗?


亚瑟抽烟丶喝酒,然後睨了他一眼,那是在说:闭嘴。


你该乐观一点,亚瑟,阿尔笑眯眯的说,对方的体温向来偏低,让他不由得握得更紧。

 

你的天真很吸引人,亚瑟说,语气带着蔑视的成分,年轻的孩子不在意,他又更贴近了。


他可敬的上司,神秘的追随对象,阿尔想,亚瑟,亚瑟柯克兰,他对他而言是唯一的动机,这个来自英国上流社会的男人,背景复杂,档案被永久封存,流传的谣言模模糊糊,最吸引人们的永远不是真相,试图抹灭的过去蜕变成让人向往的传闻,柯克兰是一种象徵,品味高尚丶危险多情丶心狠手辣,每个有过关系的情人都是疯子丶每件犯下的案件都令人发指,他背叛过的家族不计其数丶曾经出生入死的夥伴下落不明丶他杀了许多人丶爱过许多人丶也恨着许多人,没有人知道他为什麽来到新世界,也没有人知道为什麽他允许阿尔弗雷德的接近。


可能,是一个新奇的玩具。


这想法让阿尔弗雷德起了鸡皮疙瘩,他在亚瑟怀疑的眼神下装作若无其事,然後把眼镜摘了下来。


阿尔问,要是我是正义的一方的话,那亚瑟是什麽?

 

亚瑟说,你说什麽就是什麽。


他又问,如果我是猎手的话,你又是什麽?


亚瑟终於受不了了,他说,我总有一天会把你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麽。


你不能这麽做,阿尔放开了手,很认真,我会死的。





阿尔每天的心情都变幻无常,这或许和他的工作有关,他喜欢摇滚丶喜欢汽泡饮丶喜欢所有能够嘶吼的东西,谁想庸庸碌碌的过完一生?他想让一切变得更加有趣,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完成亚瑟的理想。


他觉得他有能力做到这一切,即使亚瑟变得保守而止步不前,即使他开始对他的建议感到不耐,即使他看他的眼神永远带着审视。


他们在交际宴会上遇到了许多人,他们有些自称故友,有些自称曾交手的敌人,化敌为友太过简略,但也没有更好的形容词,他们脸孔陌生,态度友好,介绍的时候用了过长的前缀,导致阿尔恍惚间没听到姓氏,那才是关键,他想最让人排斥的是他们谈起亚瑟的语气,太过亲昵丶太过随意,彷佛他与他们相处过久。


他们说,如果你们只是利用彼此,那要小心,如果不是……,祝你好运。

 

他们说,如果你爱上他了,那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他们说,这是再一次的重蹈覆彻,没有人知道会以怎样的形式收尾。

 

他们说,你活在他的阴影下,总有一天,不是你吞噬了他,就是他吞噬了你。



亚瑟阻止那些陌生人的口无遮拦,他背对阿尔的身影并不高大,却挡住了光和声音,他站在阴影处,看不到所有人的动作和表情。


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如果那些人再找上麻烦,直接处理掉吧。


可以吗?阿尔看着走在前方的身影,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心情大好。


亚瑟哑然失笑,开个玩笑,别去招惹他们。


他很少选择香槟当夜晚的伴酒,要知道这样的度数称不上买醉,不醉就没有理由恣意妄为。


在小房间是个不错的主意,但阿尔更喜欢地下偷情的乐趣,他没忘记现在他们还保持着上级下属的身份,也知道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这让一切变的刺激非常,他的动作有些鲁莽,年轻气盛的活力,他想偷个吻。


大胆的人总有好果子吃,他逃逸的身手矫健,甚至来得及往上司手里塞东西,那是个小礼物。


你不喜欢戒指,就把他镀在枪上吧,反正都会用上,他咧开嘴笑了起来,脸都是红的,这样就能拥有彼此的名字了。




阿尔弗雷德琼斯与亚瑟柯克兰,他们的名字該永遠并列。


***


有人问,是什麽契机让你走上这条路?这有可能让你失去自己一切,你的生活丶你的家人丶还有你的朋友。

 

 

阿尔想了想,很诚实地说,我想做,就去做了,这不是很简单吗。


他个性磊落,纵使前途莫测,也觉得值得一搏,亚瑟冷笑的说他天真的无药可救,一桩桩盖上红章的文件被丢到面前,眯起眼睛的样子很毒辣,让人怒火中烧。


如果你再继续无理取闹,阿尔弗雷德,我会考虑撤回你所有权力。


我所规划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目标。


我们的目标?亚瑟笑了出来,你的目标还是我的目标?你想过後果吗?想过可行性吗?你口口声声说要拯救什麽?想过为什麽吗?还是你只是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成就感?




活着终究是为着自己,如果有什麽其他目的,都是因为未曾静下思考,被旁门左道的道德真经洗脑太过容易,每个人都能站在制高点说三道四,想来真是可怕,要悲观的人学习快乐,要乐观的人懂得忧愁,“我懂你“听起来只是十分自以为是,悲天悯人的嘴脸最让人不屑,强者就要有作为强者的尊严,弱者也要有弱者的觉悟,直当明白的说我不懂,远比假惺惺的同情来的人情可爱。



这次不一样,亚瑟不会伸出手,他说,站起来,阿尔弗雷德。


阿尔半跪在地上,说,你听不进我的话,对吗?


亚瑟说,我现在让你站起来。


阿尔说,你只看到了过去,却不愿意改变未来,这样是自甘堕落,你懂吗?你不懂对吧。他摔坏了镜片,亚瑟才看清对方眼里是怎样的情绪,他再一次开口。


站起来,阿尔,你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想要拯救别人?


阿尔沒有抬頭,他说,你太把自己当一回事。


他的酒量没比亚瑟好上许多,疯起来让人害怕,阿尔近乎抓狂的执起了背脊,不管不顾的扯着亚瑟的领子,我他妈才不管什麽能不能丶可不可以,我只知道我该去做,如果谁阻挡了我,我就想办法和他扛丶用尽手段的除掉障碍,这不是你教我的吗?这就是你教我的呀,就算我死了——就算我他妈死了。



真是可怕的野性,阿尔弗雷德彻底脱离了掌控。


他说,亚瑟,我想完成你的梦,我想过最坏的可能,你原谅了所有人,包括自己,就是不原谅我,但没关系,这场背叛不是我们的终点,


这个年轻人大胆丶有想法,是非分明,不说话的时候显的过於严肃,笑起来又显得过於狂躁,这不是个领导人该有的特质,他甚至还没真正努力过,就说要改变这个世界。


亚瑟错估了他的行动力,也低估他的决心,唯一一次的心软覆水难收。


只留了一支玫瑰是美国人难得的浪漫,如果可以,亚瑟倒希望阿尔弗雷德可以永远做个孩子。


他继承了亚瑟的商路版图丶占领了南美的军火港口丶甚至碰了药品管制的灰色地带,他的态度强硬,在全世界横行无阻,可谓青出於蓝,被誉为亚瑟的继承者,——或许真的能闯出一片天地,但亚瑟发现自己没有因此感到释怀,他狠毒的想,当初果然还是该把他绞死。


再见面时立场调换,一个抬头一个低头,那把镌刻AJ的枪枝被亚瑟纂在手里,贴片已经磨损,枪却还未上膛,要捡起一个人不要的梦需要勇气。


阿尔一步一步向前,他长大了不少,独立的样子脱胎换骨,他说,这就是美丽新世界,这里的人信仰自由,友善丶包容丶接纳一切,亚瑟,只要你愿意,我的一切都能与你共享,我们如此强大,不会有人再要你低头,没有人可以对你颐指气使,我们能让人心怀感激丶也能让人屈辱跪下,这是你当初对我诉说的理想,你要的梦,你要的权杖。


他单膝行礼,有些装模作样。


这就是你要的阿尔弗雷德。


他说他就是正义本身,他说他就是理想本身,他说没有比这个更令人满意的未來。




阿尔看着他的目光逐渐涣散,那是释然的表情,他突然想起曾問出口的问题:如果我把英雄的心给了亚瑟,亚瑟会给我什麽呢?他轻柔地将他抱在怀里,爱在碰触肌肤的瞬间成了欲**望,他低声问自己的名字和姓氏,直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一刻他学到了生为人最重要的一课,什麽叫做爱与美,什麽叫做情感,满溢的丶奔腾的丶让人无法抗拒的,他想,如此丰满动人。




亚瑟接受他的亲吻,眼中再无悲欢喜乐。


他说,你果然是光明的孩子。


FIN

如果有空,我可以写一篇比正文更长的後记出来(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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